為什麼人們會有說髒話的衝動?髒話有什麼功用?髒話的顛覆性讓它既可以破壞日常生活的準則,又可以打破人與人之間的隔閡。因為這兩個功能,這些特殊的語言陪伴著人類走過漫長的歷史。
厲娜和其他女伴們三三兩兩地走在湖邊。這是2006年的5月,她們是新出爐的長沙賽區超女十強,來為接下來的賽事拍攝宣傳外景短片。厲娜是其中最被看好的一位,後來她獲得長沙賽區的冠軍。
“我操,我暈船暈得緊!”聽說拍攝內容有一項是“划船”,厲娜迸出這麼一句。這一幕出現在一段視頻的33秒鐘左右,隨著“厲娜身陷髒話門”的標題,在網絡上傳播得沸沸揚揚。而在有些人看來,說髒話也是一種權利,它來源於人的本能。
厲娜
說髒話的權利
“剎那間,我感到世界是如此的美好,我活的太有意義了,靠!”就在厲娜遭遇“髒話門”大約3個月前,在北京,供職於一家著名電視媒體的王小豬(網名)突發奇想,發起成立了“糙女俱樂部”,倡導女人可以敞開懷來說髒字兒罵人,讓女人發洩私憤進入空前絕後的新時代。“剎那間……靠!”是她們最廣為人知的代表句。 用王小豬自己的話說:“糙女既不是玩女權,卻又顛覆了男權。”
在一般人的印象中,在說髒話方面,男性總是比女性表現得更踴躍。例如,男性們第一次說髒話的時間更早、說髒話的頻率更高、使用的咒罵詞更具侵犯性……在一項跨度長達10年的對髒話及其社會效應的科學研究中,美國語言心理學家Timothy Jay發現,作為髒話的一種發佈平台,“男廁中的塗鴉文字比女廁中的更具性意味、更令人難以接受。”
然而,英國伍爾弗漢普頓大學的網絡計量學專家Mike Thelwall的研究結果表明,隨著時代演進,髒話的主要發佈平台已由廁所移至網絡,而今的年輕人在說髒話這回事上,“男女平等”。美國語言學家托馬斯在記錄下4000名男女學生的談話後也發現,不管男生女生,髒話從他們嘴裡躥出來的頻率一樣高。在她的暢銷新書《髒話文化史》中,露絲?韋津利發佈了這樣的觀點:“女性沒有任何不利於說髒話的天生條件。無論從神經、身體結構或生理機能來說,說髒話的構造都是兩性相同的。”
這構造的核心就是“邊緣系統”,它是大腦中影響或控制情緒的重要部分,環繞在大腦兩半球的內側,形成一個閉合的環狀部分,將大腦的中心的空腔——腦室包裹起來。雖然直到1952年,麥克萊恩才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,正式提出了“邊緣系統”的概念,但其實,早在五千多萬年前,爬蟲類生物稱霸大陸的時候,邊緣系統就開始進化了。因此,在邊緣系統中,還保留了生物進化成人類之前的特性,或者說,為了生存所必需的原始本能和感情功能。
1885年,法國醫師圖雷特發現,一些邊緣系統受損的病人,會出現罕見的精神失調。這種疾病後來被命名為“圖雷特綜合症”。患者有的會臉部抽搐,或發出清喉嚨的怪聲,還有10%~20%的患者則會出現“穢語癖”的症狀,他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,髒話如潰堤的江水連綿不絕。
圖雷特綜合症
這就不難理解了——控制核心的構造平等,說髒話的頻率自然平等。至於為什麼大家普遍誤會“男性更愛說髒話”?露絲。韋津利的分析或許可以做個解答——“男性咒罵大多在公共場合”。說髒話作為人類遠古時代就具有的本能,它對人的生存以及社會化有著特殊的意義。
說髒話,有福利
“我他媽真想抽你!”2004年10月,電影《天下無賊》的發佈會上,導演馮小剛吼向一位記者,後者所在的媒體不久前曝光了馮家的住宅地址。“你們做了一件很無恥的事,就是把我們家的地址登在報紙上,現在天天有一個神經病在我家樓下截我,你們有什麼權力打擾我的正常生活?”
馮小剛當然沒有真的動手。不得不承認,總有一些時候,我們很想把某人結結實實地痛扁一頓,但理智又告訴你,這不可以。怎麼辦?露絲認為說髒話的好處正在於此:“你可以在象徵層面上行使暴力,達成目的,又避免了違反傷害人身的規定——這是一種雙贏的策略。”
美國心理學家萊因霍爾德?阿曼這樣描述咒罵的發洩機制:“人一旦火冒三丈,就會變得亢奮。髒話和污辱性手勢則能緩解人的激動情緒。”打嘴仗會降低人的攻擊性——罵人者把污言穢語當作武器,被罵者則會在言語恐嚇之下變得氣餒,肢體衝突因此得以避免。
《天下無賊》劇照
動口總是比動手更容易獲得人們的諒解,但說髒話的好處並不僅限於此。荷蘭人做過一項研究,將一份證詞記錄中的髒話全部刪除,然後和原文一起分別給人閱讀。哪一份看起來更可信?答案是“未刪節的足本”。想要獲取信任嗎?說髒話吧。
在朋友或者一個團隊之間,“被許可的髒話”甚至可以充當增進感情的紐帶,使成員產生“我們是一夥的”認同感。
或者,你可以稱它為“社交咒罵”。錢鍾書在代表作《圍城》中刻畫過一位校長高松年,他與人交道時八面玲瓏,能對政*治系的師生暢談國際關係,能和文學系探討“詩歌是民族的靈魂”,和軍事教官閒談,也能說一兩個“他媽的!”驚喜得那教官刮目相看,引為同道。
大多數男性對這種社交方式並不陌生,尤其是在酒館、更衣室或運動場——這些地點象徵著逃離了批評說髒話的人(主要是母親、妻子或小學老師)的限制,在這裡,髒話是男性之間關係的潤滑劑。
這種潤滑劑之所以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,是因為它們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藩籬,不論是什麼身份、地位,在說髒話時大家都是一樣的,有著基本的生物特性的人。澳大利亞旅遊局的宣傳攻勢證明髒話也可以拉近國家間的距離,他們的旅遊宣傳語是:“你他媽的在哪裡?”(Where the bloody hell are you?)隱含的意思是讓人快行動起來,到澳大利亞旅遊。
圍城電視劇封面
但這並不意味著毫無限制。澳大利亞人的淳樸、熱情的邀請在英國人看來簡直是不堪入耳。想想2006年世界盃決賽上馬特拉奇對齊達內做了什麼。關於那句謎樣的罵詞,英國唇語專家傑西卡?裡斯曾在意大利語翻譯的幫助下得出結果,馬特拉奇說齊達內是“一個恐怖主義娼妓的兒子”,而另一番更簡明、流傳更廣的說法是:“你姐姐是妓女。”齊達內在意甲踢球多年,對意大利語不會陌生。他後來曾對公眾解釋,馬特拉奇侮辱了他的母親和姐妹。於是有了他的驚世一撞,葬送了離法國隊咫尺之遙的金盃。
髒話在我們的生活中幾乎無處不在,有聰明的髒話,比如那些潤滑劑髒話,也有愚蠢的或者無奈的,像那些用於發洩情緒的髒話。對於後一種情況,也許應該考慮控制情緒,或者用更讓社會接受的方式表達出來,幽默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。
